中华字画在米山
201102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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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山村每年有4次庙会。除了商品买卖（过去叫作物资交流，这样的庙会也被叫作物资交流大会），还会有很多民间艺术表演，比如有耍魔术的、耍猴的、耍杂技的、耍气功卖膏药的等等。大约1972年左右，在一次庙会上出现了一个画字画的老艺人，老艺人现卖现画，围观的人很多。看他用一些扁平的笔在用铁质文具盒分割而成的8色颜料盒里蘸饱，在马路上铺就的白纸上或轻或重或快或慢地划来扫去，再用火柴棍蘸墨点睛画爪，小鸟大虾飞禽走兽山水树木神龙活现跃然纸上，这些小生命作为偏旁笔画组成毛泽东诗词中的一个个汉字，围观的人群很是惊奇。这个时候，老艺人会讲一下自己是第几代传人什么的，有看客听得真切，掏钱买下一句（1张）或一首诗（4张或8张）的字画。现场气氛一调动起来，买的人就多了，老先生边写边讲。。。哈哈。
庙会过后的第二天，我到姨妈家玩耍，意外地又见到了昨天在街上作画的老艺人，原来，姨夫要拜师学艺。2天后，老艺人走了，给姨夫留下了几支专用笔，姨夫自己购置了其他器材原料，开始练习了。姨夫也算是聪明好学，一个月后，就开始出摊儿了。平时找附近村庄的庙会，年关的时候到城里的自由市场（上世纪70年代刚刚在中国出现的农副产品交易市场，被叫做“自由市场”）里摆摊儿，姨夫除了要随时躲避工商所的抢劫以外还要稍微化装一下比如带个口罩什么的防治村里的人发现，这是为什么呢，因为办不了营业证，办营业证是需要村委会开具证明的，那时候不叫村委会，叫做什么什么大队革命委员会，革命委员会是不允许社员们（社员，也叫做人民公社社员，也就是现在的村民，不是株式会社的社员啊，哈哈。）离开土地到外边去搞其他副业的。有个别例外的，叫做“交投资”（其实就是“离开土地的‘赎金’”），好奇怪的词啊，在那时。我记得，有那种离开土地搞副业的，比如说那种搞平板车运输的，经过批准后和革命委员会签一个合同，每年给革命委员会交回来约定的出台赎金。姨夫外出搞副业，一则自己还没有把握靠这般手艺能挣回口粮钱不敢跟革命委员会申请，二则革命委员会对这种非体力劳动的艺术类外出“交投资”形式还没有先例。如果，姨夫被工商所逮着了，全部营业家当会被没收，损失惨重。如果不小心被村里的社员发现了回来报告给革命委员会，那麻烦就更大了，轻则扣工分扣口粮，重则挂牌子上街游行示众，关在大队部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神马世道啊，如今居然还有人想念老毛那个时代，我就纳闷儿。
经过半年多小心翼翼的试探，姨夫算定出去卖画“交投资”比在村里挣工分收入要大很多，于是和革命委员会签订了交投资的合同，办理了工商证，开始大胆地摆摊儿卖画了。据他说，一年下来能挣下好几千，在当时那个环境下，简直就是款爷啊。温饱是没什么问题了，姨夫家买了收音机自行车手表缝纫机所谓“四大件”，提前进入了“现代化”，接着又购置了照相机盒式录音机等奢侈品。过了几年，邓小平回来当家了，分田地包产到户了，社员们外出搞副业也不用再给革命委员会交投资了，姨夫的经营区域也已经从庙会到县城，然后跨省做到天津北戴河去了。春节回来，除了天津的高档香烟，还有一些老外给的什么外汇券之类的让我们欣赏。
后来的几十年，姨夫靠着这把字画的手艺，除了在北京和天津长期驻扎过几年外，还在全国各大城市巡回演出挣钱。话说回来，再怎么挣钱，也是个手艺活儿，靠手工点回来的钱还是有数儿的，盖了新房再给2个儿子娶了媳妇儿也就所剩无几了，不像现在的贪官那样动动嘴皮儿草草字条儿千万亿万就到卡上了数都不用数，哈哈。
姨夫现在老了，已经跑不动了，有时侯会不服老也偷偷儿骑摩托车到附近的县城或庙会去写几张字画图个快乐，这事儿老让家里人为他操心。
我见到姨夫，一谈起字画，他就会滔滔不绝，尤其是聊到和老外讨价还价的事儿更来劲儿，还不时的夹上几句米山式英语，讲述他当年如何发展国际贸易为国家换取宝贵的外汇...
有时我在想，如果当年用卖字画的钱在天津或北京买下几处铺面，那如今的姨夫该是怎样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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