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 白 山 远 征 记  1996.8

谭冠中


前 言

    1996年的夏天是一个不平凡的夏天。
       大洋彼岸的美国业余无线电爱好者隆重推出W6SO奥运特设电台与全世界的"火腿"("火腿"HAM是业余无线电爱好者对自己的戏称)共享亚特兰大的光荣与梦想之际,一群黄皮肤、黑眼睛的年轻中国人为全世界的"火腿"们带来了另一份意外的惊喜--"长白山天池远征通讯实验活动BT2CB"。
     本次活动是由哈尔滨工业大学学生业余无线电台(BY2HIT)和北京邮电大学业余无线电台(BY1BY)共同组织的。

     作为一名参与者,我将我们在这次活动中的经历展现给大家。

    7月29日下午,我们从哈市出发,乘车前往吉林市。在车上,我们为自己点播了一首《风雨无阻》,愿我们在这次远征中克服种种困难,真的"风雨无阻"!当时还闹了个笑话,播音员把我们念成是"业余无线俱乐部",跟她解释了半天,她还直摇头。大家无奈极了:我们真是一群不易为人理解的人呵!
    次日下午,我们来到延大旁的一个公园里,感觉真像出了国一样,周围全是叽叽咕咕说朝鲜语的人。这时,一群热情好客的鲜族人邀请我们一同联欢,于是我们就跟在他们后面,伴着歌声学跳朝鲜舞蹈。
进山的住宿和车终于联系好了,我们在此等了那么多天,真是憋坏了。从我们在延大的联络情况来看,仍以日本和韩国电台居多,国内有一些。我们用木板自制了一副天线杆,设计充分考虑了山上风大的特点。我们都笑着说要为它申请专利,就叫"张健一号"。
    经过六小时的旅途,中午我们到达长白山运动员训练基地,按原计划兵分两路,一部分人留在基地设台,另一对人马去主峰设台。
我们六人包括林郁都背着沉重的设备、干粮和衣物。为了省钱,我们打算沿公路上去,大约有10公里多。我们就这样爬了两公里,速度很慢还特别累,这时有量车愿意带两人和部分行李上去,我们一合计,让欧松坐车带点行李上去,我们四个把剩下的设备背上去。
    又爬了一阵,我们发现干粮和水全扔上车了大家面面相觑,从早上到现在就吃了一块小饼。我们叹着气,只有苦笑的份了,当时摆脱大包袱时太兴奋,恨不得一点不剩。还好我们还有精神食粮,想到征服主峰的喜悦心情,这又算什么呢?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长白山是中国的立体自然保护区,动植物资源及其丰富。从山腰到山顶,植被变化极其明显。山下是针叶林和白桦林带,往上走是岳桦林带,山腰有一处是树林和灌木的分界线,再往上,灌木又渐渐变成草地和苔原,而主峰上,就只能望见光秃秃的岩石和沙地。
    我们从分界线处离开公路,沿着山坡爬,草丛湿漉漉的,其中有些小浆果,大家都很饿,他们三个尝了尝,说味道很好。后来我们发现选择这条近路是个错误,山坡坡度挺大,背着设备爬比沿公路走累得多,于是我们休息的越来越频繁了。我们又爬了半个多小时,才回到公路上,这时听见有水流声,四下一找,寻见一汪清泉。泉水像冰镇的一样,清冽爽口,这可真是"久旱逢甘雨"。之后,我们来到一个山崖前,名字挺吓人的:黑风口。从地图上看,有条小路通向山顶。不幸的是,我们又走错了路。怕了一阵感觉不对,又换了一个方向爬,结果爬进一个山坳里。我们四个体力消耗很大,简直是饥寒交迫。这时我产生了一种幻觉,总觉得很渴,就一个劲儿地喝水。后来大家是爬几步就往草地上一躺,感觉比家里的床还舒服。于是我只好掏出记事本向大家描述了一下主峰的种种好处,看来"望梅止渴"也不是古人的专利。
    不知爬了多久,听到山上有人在呼喊,这时大雾也从山下慢慢飘上来,像波浪在后面追赶我们这四个类似溺水的人,又渐渐的漫过我们,是我们很难看见远处的东西。后来声音渐渐近了,才听出是同伴欧松和林郁的声音,我们顿时欣喜若狂,浑身又有劲了。他俩跑下来帮我们背设备,大家手脚并用,花了一番气力翻过山坡,抬头便望见远处的气象站。这时再往山下看,天池已在我们脚下了!
    时间已经是五点多了,我们在气象站前就着咸菜匆匆地咽了些面包,然后争分夺秒地架天线。山上奇寒无比,干了一阵手脚就不听使唤了。架好之后,我们将设备搬进屋,等待发电机发电。
    天黑之前,有幸欣赏到一次日落。从主峰上看,云海的边际有一道光环,仿佛把我们的山峰圈了起来,红日浮在云海之上,一点一点向下坠。望着广袤的云海,只觉天地都变大了,渐渐忘了身在何地,似乎融入了整个天际之中……六点钟来电时,我们以BT2CB(CB代表长白山)呼叫CQ,这时山下大本营给我们一个59的信号报告,心里甭提有多开心。我们都没有心思吃饭,专心的收听联络,后来还是欧松想起来去烧开水泡方便面。由于发电机限制,我们输出功率只有30W,发射时所有的点灯还都一闪一闪的,不过山上的传播情况确实相当好,对国内、日本、韩国、俄罗斯电台的信号接收效果都很不错。后来还碰见一个德国台,信号很弱,我们让我们中的"老HAM"林郁出马,居然叫着了,给了一个很差的信号报告41,大家笑着说,要不是YL(Young Lady)的缘故,他根本不会这么给面子的。11点时,发电机要停电了,我们只好恋恋不舍的关掉机器。屋内又潮又阴冷,气象站的人好心借给我们七件军大衣,往地上一铺当床。我躺在乒乓球台上,一点不敢翻身,生怕滚下去。
    夜晚每隔一小时被冻醒一次,早上好容易进入梦乡,而又被吵醒了,听林郁嚷着说错过看日出了。出去一看,虽然才五点钟,太阳已经升起来了。从主峰向下看天池,天池水很绿,远处的山峰倒映在这面镜子中,异常清晰,你可曾想到这是怪兽出没的地方?天池实际上位于一个火山口的位置,火山喷发后冷却的熔岩坑内积满雨水和泉水后形成了这个近十平方公里的湖面,湖面海拔二千一百五十五米,是中国最高的火山口湖。
    我和袁奕峰返回气象站,站长笑着说老天爷真是对我们青睐有加,昨天之前已下了21天雨,昨天有人来测酸雨,结果又碰上两个大晴天。我们正好采访了一下站长,他介绍说,该站建于1957年,山上环境很艰苦,冷时屋门被冻住打不开是常事,山上风最大能超过12级。他指着一个约1.5吨的铁皮箱说,风大时他也被刮翻过。站长告诉我们,以前是全年工作,有一次大雪封山困住了气象站,那任站长下山去背粮食,不幸被风刮下山,次年雪化时才找到遗体,他就长眠在这片他工作过的地方……
    8点钟我们准时开机,这时有一个大陆爱好者网络,我们征得同意后在7M上呼叫。今天有很多BA一级台,BD二级台在此等候。所以联络真如行云流水一般,3~5分钟就可联络上一个台。有时还有会说汉语的日本人插入,比如延大联络上的浩先生,听说我们要在长白山设台,就说那天他会向公司请假,以便和我们联络。果然,今天又和这位热心的老朋友在空中相遇了。从联络情况看,7M、14M、21M这三个短波频段都相当不错,有位爱好者还建议我们到29.6M上以调频方式工作。当我们转过去时,果然叫着三个台,以前在这个频段上,我们还从未呼叫到过远距离电台。10:30,又到了停电时间。从昨晚到今天的七个小时里,联络了近一百个电台,从数目上说是少了点,原因主要在电源的时间和功率限制上,这也是一次在野外工作的挑战!
    晚上,我们这几个冒牌运动员大摇大摆的去洗了一次温泉浴,舒服极了。
    山上的同伴们联络到九点终于QRP了,大队人马随车撤回。前天联络时,露水河的鞠曦先生(BD2KA)邀请我们去做客,我们早听说鞠先生是研究哲学的。来到他家时,发现果然置身于书海之中,藏书估计在万册以上,还有丰富的电子设备,真让我们大开眼界。鞠先生已不工作了,好专心研究学问。古人说:大隐隐于市。鞠先生正是这样一位隐士。
    得到鞠先生的帮助,我们在露水河又架台工作一天。我们将远征结束的消息告诉国内许多尚在等候的爱好者们,算是远征的收尾工作。这回可真是走到哪里,台就架到哪里了。晚上还和通化的高志忠先生(BG2KM)联络上,我们请他帮忙买票。
    我们和热情的鞠先生依依惜别,前往通化。在通化,和鞠先生一样,高先生也热心的帮了我们很多忙。回味这三天的经历,这两位老HAM无私的支持,充分体现了HAM的原则:忠诚、友爱。老HAM们对我们年轻人给予的厚望,使我们开始体会到作为一名HAM的责任感。
当晚,我们和北邮的伙伴分开后,前往长春。
    在长春站我们用手机和站外接我们的顾景良先生(BD2JW)取得联系,得知不用出站便可以赶上下趟火车。当我们赶往那个站台时,火车已经缓缓启动,于是上演了惊险的一幕:一群又黑又脏的HAM们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往上爬,列车员在后面干着急:"不许爬,危险!"最后那个手持手机的Guan Guan差点没"魂断蓝桥"。
    中午到达哈尔滨,当我们疲惫不堪地回到工大校园时,心里感到说不出的亲切。我们在体育馆前合了一张影,给这次不短的远征划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后 记


   我国幅员辽阔,业余无线电运动却很不普及,很多地区业余无线电活动还是一片空白,有些外国人千方百计想捷足先登。去年有韩国人申请去长白山设台,因为发现他们带有政治动机(韩国人称长白山天池为白头山,认为是朝鲜人的神圣发源地,有人叫嚣应"收"回去),所以中国无线电运动协会没有同意。我们很欣慰:我们在他们之前做了。
     长白山是我国著名的活火山之一,有许多神秘的自然现象和未解之谜。近年来,长白山天池活火山开始出现复活迹象。此外,长白山山脉的白头山地区的气象情况变幻莫测--"忽云、忽雨、忽风、忽雾",这些都是影响电磁波传播的重要因素。这次活动对于摸清长白山天池的无线电通讯的传播规律有重要意义,对于我国的远距离无线电通讯研究将提供宝贵的参考资料,而且可以遏制一些外国无线电爱好者来中国做"占领处女地先锋" 的企图,减少他们来敏感地区所造成的其他问题,对维护国家主权、弘扬爱国主义精神有好处。